Antiever

I have zero hope in this world.
And I'm bloody fantastic.

【燃羽】一梦南柯

罗燃/宁羽

编剧断同人后路所以我只能写回忆录

他们之间应该有,比死亡和生命更刻骨的联系

BGM:苦中作乐——石白其



    罗燃在很长时间里,没有办法忘记那声枪响。

    没什么特别,92式9毫米手枪子弹出膛的声音,短促、尖啸,如果离得远听,会有点闷。罗燃听到的那声,就是这样的。

    那时他和江雪已经离开507基地,站在地下车站的隧道旁,正要往下面的铁轨跳。那一声枪响从远处的隧道尽头传来,一层层传递,已经被消减得不刺耳,却仍突兀,像死亡号角。

    心脏猛然跳停一拍,罗燃脚一滑从站台上摔下去,手掌割到碎玻璃。江雪跳下来扶他,他拍拍裤子站起来,胡乱抹了下掌心的血口。

    “那边怎么了?他们应该已经出去了吧,难道π又?”

    罗燃跑到时正看到搜救人员抬着什么离开的背影,和站在隧道外边的陈立,他担心又出现变故和危险,直奔着陈立而去想要询问,如果江雪没有拉住他示意铁轨上那一摊已经凝固成暗色的血,他甚至都不会注意。江雪放心不下先一步跑去找搜救人员确认人员是否伤亡,留下罗燃和陈立。 

    “出什么事了?”

    罗燃眉头皱成一团,“那是谁的血,谁受伤了还是怎么样?”

    陈立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并不锋利,也不是凝重,相反而是一种当时仓促的情境下罗燃没来得及理解的东西。

    罗燃没等到回答,有点不耐烦,往远处铁轨延伸之处望了一眼,改口,“宁羽他们走了多久了,你怎么还不走。”

    又是那样的眼神,直盯得罗燃心烦又不安,他于是又回身过去检查那摊血。足以致死的失血量。他沾了一点在指尖摩挲,眼睛困惑地眯起,从轨道缝隙里捡出一颗弹壳。他眼神顿时收紧,猛然站起,抬眼四扫,很快从旁边的碎石堆里又找出一颗扭曲的子弹。血在铜黄色金属上凝固成深色的血痂,弹头和弹壳,静静在他掌心躺着,压着几分钟前被玻璃割破的血口。他想起那声枪响,他想起宁羽总是别在腰后的92式,他想起宁羽低头装填子弹再上膛的样子。

    “我是留给我自己的。”

    某种恐惧急涌上来,张狂地席卷他四肢百骸,手脚冰凉,心脏以一个危险的速度剧烈泵张。他转身刚跑了一步就头晕目眩,抬头撞见陈立仍在用那种眼神看他。

    罗燃这才缓过劲来,意识到,那是怜悯。

    不远处江雪喊他喊得慌张。

    “罗燃!罗燃!”

    但当另一个名字从她嘴中喊出时,调子却陡然一变。

    “罗燃!宁羽......”

    

    罗燃在很长时间里,没有办法忘记那声枪响。

    短促、尖啸、沉闷。从黑暗的隧道尽头传来,生生刺穿他的心脏。

    开始只是做噩梦,后来不再做了,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常常睁着眼盯天花板到天亮。独居的屋子寂静如坟冢,杂乱如战场,他躺在床上,是一具还能呼吸的尸体。身体实在撑不住昏沉睡去,也不会是安眠。

    罗燃的梦很乱。上一秒还是在警校和宁羽上下铺打闹,他把肉炒青椒里的青椒全部拨给对方换来一声骂,之后却是他出车祸躺在医院,宁羽整天翘班过来照顾他,趁他睡着的时候捧着笔记本赶稿,再后面可能是他和桃子的婚礼,宁羽打不好领带缠着他要他帮忙,或是在街边撸串到凌晨,他喝醉了把宁羽当桃子,一边说对不起一边要抱。但最后总是隧道里那声枪响。

    宁羽站在纯粹的黑暗中,好看的眼睛含着笑,手里举着枪对准自己下颚,喊他大罗。

    “救我。”

    “大罗,救我。”

    “救救我。”

    枪声尖啸。 

    他如濒死的鱼一样从床上弹起,大口呼吸,浑身湿透。

    “宁羽。”

    罗燃近乎痛苦地呢喃着这个名字,眼神失焦地在黑暗中游移,仿佛会得到谁回应似的。

    他又回到那个时候。桃子刚刚去世,他伤还没好全就非得从医院回来,整天窝在家,埋在资料堆里,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但也有不同,那时候他有宁羽。即使是他过得最潦草不堪的时候,他还有宁羽。

    北安法制频道的王牌记者,一下班就往他这狗窝跑,今天一袋吃的喝的,明天一堆生活用品。宁羽做饭不好吃,但他也闷声不响吃了快俩月。有天宁羽没按时过来,罗燃被推理逼到脑子麻木,肚子也饿,啃了宁羽上次买的还剩一个的苹果,然后窝在客厅沙发里等宁羽过来。他完全没注意到窗外的天色是什么时候彻底沉下来的,他陷入某种入定的思索状态,回过神已经十点,满屋子昏沉,隔壁楼的灯火从落地窗投射进来。罗燃坐在那片斑驳的别人家的灯影下,蓦然觉得自己好像一只狗,或是猫,反正是某种宠物,整天徒劳地陷在自己圈子里独自忙碌,别人不喂就会饿死。

    宁羽十点半才给他来了那天第一个电话,临时出差,北边某座城出了骇人听闻的大案,领导逼着他赶紧飞过去抢独家,三天后回。

    挂了电话罗燃懵了一会儿,跑厨房给自己下了碗面。比宁羽做的还难吃。

    三天后宁羽出差回来,下了飞机就奔他这来了。两个人又吃了一顿油盐不均的饭菜,扯了些有的没的。饭后罗燃去洗澡,宁羽盘腿坐在床沿码稿,到一千五百字时罗燃出来,宁羽把笔记本从腿上挪开,抬手招小狗似的勾勾让罗燃过来,然后拿起床头的吹风机给罗燃吹头发。罗燃自出事后就没剪过头发,已经很长,发丝很软,在宁羽指间被吹干水分,慢慢变得蓬松干燥。罗燃向后仰了一下,后脑蹭在宁羽手掌,被轻推回去,那手还又揉了揉。罗燃那一刻真觉得自己是只宠物了。宁羽不是个合格的厨子,但或许能是个称职的铲屎官。

    罗燃点了支烟,下床把灯打开,卧室瞬间灯火通明。他不想再回忆了。他把烟灰弹落在三天前喝剩的咖啡杯里。回忆太多,会让他感觉疼。像被子弹贯穿血肉一样疼。

    他知道宁羽一向是个狠的,不仅狠,还能忍。可以为给他出口气而差点废了自己一条腿,可以为一条新闻辗转折腾甚至跑去黑帮卧底,可以顶着莫大的压力数次陪他查案身陷险境。

    可以在心底藏一个黑暗的秘密,在每个良心受折磨的深夜拿出来饮鸩止渴。出去的路,本不必用鲜血铺就。他不知道是否宁羽当时真的没有选择,还是他只是下意识选了不那么艰难的一条。

    或许剖开别人,比剖开自己,要简单得多。

    罗燃抽完第三根烟,赤脚去厨房下了碗面,几年了,依然没有长进,还是油盐不均。但这回真的是太难吃了,罗燃喝了口汤就再没动筷子,林静的短信就是在这时进来的。

    一张照片,一句平安,一个对他来说陌生但又和那些钢铁森林里众多城市的复刻版没什么不同的城市。林静在宁羽的消息传来之后完全崩溃,终于在半年后,一周前,决定离开回娘家。

    女孩子走时像她的性子一样静悄悄的,没有惊动任何人,这个城市也配合着伤心人的演出,尽力维持着离人的尊严,不为所动。这座城每天有数万人离开又归来,它在人声鼎沸里静默,在繁盛灯火中荒芜,它不为任何人所动。它也是无主的。 

    没人知道林静在站台等那辆能够载着她越来越远高铁时,在想什么。那个最会在乎她感受的人,已经从这个世间消失。

    半小时后,一个快递敲开罗燃家门。林静寄送的东西到了。

    有关于宁羽的东西,她一件都没有留下。

    一块手表,一本笔记,一个戒指,几张银行卡,身份证和驾驶证,半包中南海,Mac电脑,手机。一个只比鞋盒稍大的盒子,就足够装下能够定义宁羽的一切。

    盒子不重,罗燃单手托着拿到卧室,坐在地上抽那半包烟,一件件地翻。手表是五年前宁羽生日罗燃送的,当晚警局的毛头小子们跟着老大去给报社的大记者庆生,在深夜三点的酒吧连吞深水炸弹吞到人事不省。笔记本上潦草记着过时的新闻要案,都很眼熟,大多是当时阅读十万+的头条热点,包括那件差点让宁羽把自己赔进去的卧底案,当时如果罗燃的小队迟去十分钟,宁羽就会和那栋即将拆迁的废楼一起在连环爆破中葬身火海。戒指是宁羽林静的婚戒,宁羽不常穿西装,他是户外记者,也没什么西装革履的必要,所以也一直学不会系领带,即使是自己婚礼那一天,仍旧敞着衬衫领口,领带胡乱搭在脖间来找他帮忙,罗燃好脾气打好一个温莎结听宁羽说了一句,没忍住笑容。银行卡和证件罗燃没动。回潮的中南海快被他抽完,还剩最后一根。电脑是工作电脑,就是罗燃眼熟的宁羽随时随地打开就能赶稿的那台。手机百分之九十八的电,林静应该是充过了,密码是他们从警校毕业的年月日。从这里开始,从他点亮那方寸屏幕开始,他才开始接触到另一个宁羽。一个更压抑,更私密,更真实的版本。

    电量百分之二十预警时,罗燃停下来,盯着屏幕怔愣一会儿,脑袋慢慢垂下埋进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肩膀耸动,死寂中生出波澜。男人的骄傲和支撑,在那一刻,溃于无形。

    是宁羽那天晚上,犹豫了很久,没舍得删掉的那张合照。

    罗燃嗓音嘶哑,语调悲切得好像哽咽。

    “宁羽。”

    他送的那只手表步履不停走过一秒,轻巧的一声“咔”,又一声,“咔”。

    屋子里灯火通明,没有人回应他。

    

    罗燃的手指凉凉的,难得没有再骂他偷懒,认真地帮他扣衬衫领口的扣子。

    一颗一颗扣到顶上,正了衣领,捋顺皱褶,再从他胳膊上把精挑细选好配色和花纹的领带绕上他脖颈,指间翻绕,打出一个漂亮的温莎结。

    很难想象罗燃这种看着粗糙的男人,那双打架狠、开枪准的布满薄茧的手,干起这种精细活,也可以有条不紊。

    罗燃的手指不时碰上他颈间皮肤,蹭过喉结,或者擦过颈动脉。他无意识舔了下嘴唇,目光落在罗燃发顶。警察比他高,但此刻在他面前低下头来,像被驯服的一条警犬,额前垂落的头发挡住的斑驳眼神,细致又温柔。

    “好了。”

    罗燃最终抬起头来,最后理了下他西装的肩,左手习惯性握住他后颈捏捏。

    “怎么,舍不得我啊。”他笑,歪了脑袋,眼里盛满婚礼现场被艳色打磨亮的细碎光点。

    他眼睛生得好看,笑的时候眼尾线条美好得仿佛被米开朗基罗雕琢过。

    罗燃从没在其他任何人脸上看到过这么要命的眼睛。但他不曾对谁说起,这是他的秘密。

    “说得好像我们谁能离了谁似的。”

    “不一样,等待会儿仪式一过,我可就不是你的了。”

    “没事,我去找林静要人,她不会不给我。”

    他闻言去捶罗燃胸口。

    “你耍哪门子赖呢。”

    “行了,快走吧你,别把人家姑娘等急了不跟你了。”

    “她不跟我,你跟我啊?”

    “这我说了不算,你得去问桃子。”

    “你可别激我。” 

    “我们的关系,比那俩指环的关系稳多了。”罗燃抬手给他看无名指的婚戒,“咱又不能离。”

    他低头笑得眉眼温存,再抬眼时眸子里多了些许执拗的认真来。

    “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罗燃一个没忍住笑声爽朗脱口,又捏捏他后颈子,像顺一只猫的毛,望进他眼里,纵容地重复一遍。

    “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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